从近代以来就一直流传不衰的“食在广州”这句话,你可以看出对广州人吃的能力的普遍认同。我想“食在广州”这句话主要还不是建立在粤菜与其他名菜比较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一种“民以食为天”的心态、素质、能力和行为上。
一句话,广州人好吃、肯吃、会吃、敢吃。
有些外地人认为广州人有大把钱,因而“肯吃”。这是一种误解。其实,富人有富人的吃法,穷人有穷人的吃法,真正能体现出广州人肯吃的还是那些劳动人民。他们收入或许微薄,然而也是尽力而吃,不愿意薄待自己的肚子。只有一两个大款肯吃,饮食市场是吃不起来的。
会吃在广州话里叫“识食”。会吃其实包含有会品尝与会做菜两种意思,也就是美食家和大厨师加起来,才能称为“识食”。
例如,什么天气宜吃什么固然不可不知道。同是河鲜,“冬鳝春鳊秋鲤夏三鲤”——冬天宜用瓦罐焖大鳝,春天宜吃清蒸鳊鱼,秋天吃姜葱焖鲤鱼,夏季则宜用凉瓜拌三鲤鱼。
在酒宴上,常听到广州人在点菜时关切地问座中的北方朋友什么什么敢不敢吃的问题,这的确是不可忽略的。蛇猫之类早已成了寻常盘中餐。吃老鼠、蝎子、蚂蚁、禾虫、秋蝉、龙虱、蚕蛹……正如有人说的,广州人除了天上的飞机和地上四条腿的家具以外,没有不敢吃的。
在每一种领域中又有几乎是无限丰富的品种,可以令人大开眼界。就以粥品为例,除了最基本的明火腐竹白果粥(也称白粥)之外,有肉片粥、牛肉粥、鱼片粥、鱼腩粥、鱼蓉粥、上杂粥、皮蛋瘦肉粥、猪肝粥、猪红粥、猪骨粥、及第粥、艇仔粥、鸡粥、田鸡粥、柴鱼花生粥等等,明目繁多而又确实是各具风味,堪称为粥的王国。
广州到处都是海鲜酒家。其实现在广州的酒家、饭店,从五星级的大宾馆到街边的大排档,很少是没有生猛海鲜的。
酒家的大堂往往装修得像海洋公园的水族馆,巨大的鱼缸里游动着(生猛地)各种大大小小的虾类、鱼类,地上的水池子养着各种贝类河鲜,各种品类的名称、按斤或按两出售的价格写得清清楚楚。食客要亲自在这里挑选,看着过秤,提出自己喜欢的配料和烹调方式,服务员一一写在单上,然后与食客的渔猎物一起送进厨房。
在这里需要有知识,有眼力,懂辨别虾蟹的雌雄和贝类的生死。这里还有一种特殊的氛围,就是当场杀死某些应该杀死才送进厨房的渔猎物,又会令人心惊肉跳。
珠江河两岸,多少灯红酒绿的海鲜舫;横街小巷之中,大排档也是海鲜大战,各出奇招。开车去吃,开摩托车去吃,呼朋唤友去吃,拖儿带女去吃,总之是去吃!去吃!
(《闲说中国人》连载之三)